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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类对食物的选择不仅取决于其个人的机体特征、时代条件、周围的自然环境等,而且更取决于其文化特点。不同的文化,对食物有不同的标准和消费方式,如中国人视动物的肝、肾、心肺为佳肴,所谓“以形补形”,而美国人却拿来喂猫、狗,认为对人健康无益;中国人不习惯吃蜗牛,而法国人却视之为珍品;印度是世界上养牛最多的国家,但他们却宁肯饿死,也不吃牛肉,连联合国救济署运到印度的牛奶也只能被倒进大海,这与他们的传统文化(宗教信仰)有密切关系。
饮食习俗是广东文化很有特色的一个分支,粤菜享誉海内外,“食在广州”也早已闻名于世。饮食的改革与创新始终不能离开文化的范畴,通过对广东饮食现象的描述与分析,我们可以透视其生活方式中所蕴含的文化底蕴。
选料杂博无所不吃
粤菜作为我国八大菜系之一,尤以选料之广博而闻名。在粤菜中,飞禽走兽、山珍海味、野菜山花,无不可入肴,蛇、鼠、雀、虫、狗、猫等,在其它菜系中令人瞠目结舌的选料,却被奉为席间珍品。如蛇是其它省份的人不敢入口的,如古时代有“杯弓蛇影”的成语,连误以为蛇的影子映在酒杯中就要吓得生病,更不要说吃了。而在粤菜中,蛇却是上佳选材,广东人吃蛇,可谓源远流长,而在粤菜中却是上佳选材,《南越异物志》中就有一首吃蛇的歌谣:“蚺蚺大蛇,既洪且长,宾亨嘉宴,是豆是觞。”如今,广东的蛇馔已有近50余种,并有多间以蛇为基本菜式的餐馆,许多外国人、外地人来广东,都会品尝一下蛇馔,以为快事。
事实上,广东人的这种无所不吃的性格,也正是其开放的心态在饮食上的反映。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,不同的地理环境造就了不同的地域性格。广东是中外文化交流的必经之地,形成了广东人一种开放性的思维结构,同时由于地处边疆,历代王朝对它的控制比内地弱,受正统封建思想的影响较小,中原传统文化对它的影响不断淡化,从而具有更大的自由度和容纳力。
博采众长讲究实际
粤菜形成于秦汉时期,它以本地的饮食文化为基础,吸收国内京、鲁、苏、川等菜系的精华和西餐的烹饪技术,如粤菜中的泡、扒、川就是北方的爆、扒、氽中移植过来的,煎、炸等法就是从西餐中借鉴过来的,逐渐形成独特的南国风味。
凡是相似的文化,都可以从历史接触中探求关系,在两地同样事物的比较中,质的相似愈大,相互传播也愈显著。广东文化的开放性,必然具有兼容性,从而使饮食文化具有兼容并蓄的特点,在不知不觉中推动饮食习俗的发展。
广东饮食习俗在博采众长的同时,能逐渐摒弃外地饮食中的某些陋习,形成不尚奢华、讲究实际的风格。广东人的饮食,讲究少而精,即使宴请宾客,也绝不铺张浪费,以吃饱、吃好为原则,这与北方的某些地方的大吃大喝形成了鲜明的对照。北方人的铺张,正是由于礼仪上的拘泥,这固然有其豪爽可爱的一面,但更应看到,饮食上的繁文缛节,是无法为现代社会的行为方式所接纳的。当然,这并不意味着广东人不重视礼仪,恰恰相反,广东人请客非常注重礼貌,使客人乘兴而来,尽兴而归,而那种脱离实际的铺张,则是务实的广东人所不愿为之的。
广东人体现在饮食风格上的务实精神,是现代社会发展的必然结果。广东人不尚虚名,讲究实际,儒家文化中注重形式等务虚的精神对广东的影响不深,相反,他们却受到西方人的求实态度的熏陶。这种影响形成了广东人对饮食既能博采众长,却又保持着务实态度。
制作精细追求享受
一道鲜美佳肴的制作,有赖于各个环节之间有条不紊的协作,粤菜在配料、刀工、火候、烹饪时间、起锅、包尾、器皿、上菜方式等诸多环节都有着非常严格的要求。如做鱼讲究即杀即烹,这样才能保持鱼的鲜味;再如其拼盘的制作,必须注意配料的选择,以达到造型美观、口味丰富的效果,一道好的拼盘,不仅是一盘佳肴,更是一件艺术品,让人赏心悦目,胃口大开。
在粤菜中,最见于师傅制作功夫的莫过于鸡馔了,凡几百种之多,能让客人遍尝几十种鸡肴而绝无重复之感,几乎每个有名的酒家都有自己创制的招牌鸡,如广州酒家的文昌鸡、北园酒家的花雕鸡、佛山的柱侯鸡、清远的白切鸡等,不胜枚举,各具特色。如白切鸡,必须选用小母鸡或阉鸡,以清远三黄鸡为最佳,制作中最重要的是火候,以刚熟、切开后两腿骨还微带血丝者为宜,倘若过火,肉质变老,便失去了白切鸡爽滑鲜美的特点。
饮食制作的精细,与广东人强调个人价值、追求享受的文化分不开。享受并不是片面地追求吃喝玩乐,它属于一种道德的范畴,同禁欲主义相对应。禁欲主义拒绝尘世的财富和享受,抑制欲望以达到某些社会目的或道德的自我完善。从道德类型来看,广东文化不属于禁欲主义,而表现出享受主义的倾向,充满了世俗享乐的人性和情调,表现在对舒适、快乐、美好生活的追求,以拼命地干活,尽情地享受为宗旨。享受一词,在中国文化中一直被赋予贬意,总把它与不劳而获联系在一起,认为享受就是资产阶级的生活方式,似乎只有资产阶级才有资格享受。其实,享受是人类非常高级的一种生存方式,是人类文明发展到一定程度时的一种必然的文化选择。
改革开放以来,广东饮食习俗更向高档次发展,对传统的价值观念进行强烈的冲击,传统儒家思想的“君子固穷”,安于“箪食瓢饮”的生存观念受到了严重的挑战。儒家把操守作为衡量人格的唯一标准,把守穷作为坚持操守的象征,这种思想的本质是将人类限制在最低的生活水平线上。改革大潮中的广东人意识到,生活上不尚奢华是可取的,但绝不能以穷作为判定操守的标准,这使他们能够放开思想,去勇敢追求生活标准的不断提高。
饮食习俗是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,食物不仅仅是含有可供人类利用以维持生命的有机物,对于每一种食物及其消费方式,还需要由文化对其可靠性加上同意的标签。同样,广东人对其饮食的选择,也正是其文化长期潜移默化影响的结果。美食的改革与创新,可以千变万化,但万变不离其宗,必须以文化为基础,才能够为人们所接受和喜欢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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